说到这里,白惟心向监管主任沉重地叩了两个响头,然后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接道,大神,请为我作主,为我伸冤,我死得多惨啦!
监管主任示意白惟心站起来,并扔一条毛巾给他擦净脸上的泪水。还吩咐陪审鬼卒拿一把椅子给他坐下,白惟心朝他们一一拱手谢恩。
监管主任说,白惟心,我知道你死得冤,总想报仇雪恨。现在有两个选择,一是你再转世变人,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,但是因由使然,冤家路窄,你将遇见那一对谋害你的奸夫Y妇,到时候可以杀死其中一人,以报宿怨;二是你的亡灵可回阳世给你在生时的熟人托梦报案,让公安机关破案缉拿两名嫌犯,也可以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。
大神,我选择后一个。白惟心立即想起胡家庄的胡越,可以将自己遇害的凶讯托梦给他,他必然会报案。监管主任看着脸露喜色的白惟心问,为什么要选择后一个?
大神,是这样的,第一个报仇雪恨的方法当然不错,但是太遥远了。白惟心边讲边比划手势,再说,要是20年后,我成为一条好汉真的杀死他们其中一人,报仇雪恨了,那么我就由一条好汉变成了一条坏汉,即使我逃逸了,公安机关没有抓住我,我也会内心不安而惶惶不可终日,真的生不如死,那么我未来的那一世不也就完了?
监管主任哈哈大笑,竖起一个指头指着他说,到时候你不可能是现在的想法,你会觉得就是仇恨那两个人,由于是隔世结怨,说不出仇恨的原因,一旦有事引发,杀害了其中一个,你可能会心安理得,并不惧怕。不过,我还是赞成你选择后一个。随后,又转过身去,背对着白惟心叹道,恩怨相续,永无穷尽;冤冤相报,何时能了?
几天后的一天晚上,胡家庄的胡越躺在床上,就是不能入睡,他在思量:木匠白惟心怎么不来做工了,家里的木梯、木凳、木箱什么的还没有完工呢?
他百思不得其解,白惟心是个特别讲信用的人,他不可能不来,不可能制造一个“半拉子工程”就不管了。再说,他一巴拉的木工工具都在我家,会都扔掉不要而干其他事吗?
更让胡越不解的是,他当天上午跑到白惟心的新家和老家寻找,人影都没有见到,问别人也都是摇头说不知道。他便干脆跑到那个学校打听,找到白惟心的那个红杏出墙的老婆熊芬问,熊芬反倒嗔恨的瞪着他说,你找惟心干嘛?我不知道他“野”到哪里去了,反正我正在和他闹离婚,他的事儿我不管了。
胡越说,不管,钱你管不管?白惟心给我做木工,打制木器只完成了一半工序,还有一半没完,就算一点儿没完工,我都不会和他结账付工钱。
熊芬正要说什么,还没有说出来,走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,不问青红皂白地冲着胡越吼叫,你是什么人?还不快走。食堂是工作场所,你不要影响她的工作。
熊芬说,白事务长,这个人在打听白惟心。这个被称为白事务长的人一激灵,面目显得更狰狞了,忽然指着胡越咆哮起来,滚,滚出去。
胡越脸一红,感觉今天起来早了,受这么倒霉的委屈,要不是在学校食堂这种特殊场所,他会跟这家伙干架。当时食堂里的几个伙计围过来看热闹,胡越憋着一肚子淤气,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熊芬,就像逃避瘟疫一样离开。
他走出学校,又回到白惟心的白家庄打听,都说好些天没有见到白木匠了,胡越只好返程。
吃晚饭时,胡越向餐桌边的妻子马珍珠讲出一天不顺遂的事儿。马珍珠说,真是犯了蹊跷,难道说白木匠失踪了?这样吧!要是还过两天,白木匠不来,我们就再请一个木匠师傅接着做事,以后他来了,也不要他干了,让他明白,没有他白惟心,地球照样转。
胡越缓缓地嚼一口饭粒说,珍珠,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生分,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合常规,即使白惟心不干了,他也会跟我打招呼,不可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了。
马珍珠也觉得有道理,她把手里准备搛菜的筷箸停在空中,很冲动地猜测,难道白木匠被人谋杀了?
你不能瞎说。胡越制止妻子,其实他也这么胡思乱想过。
卧室里漆黑一团,静悄悄的,他能听到身边躺着的妻子那轻微的鼾声,她能入睡,自己为什么就睡不着呢?他掐着手腕的静脉慢慢地数:1、2、3……一下一下的,就这样他进入了迷蒙的浅睡状态。忽而犯了梦魇的妻子发出吃力并且难以呼出来的叫声,白木匠,你死得好惨好惨……
在迷糊中惊醒的胡越伸手把妻子拉醒,妻子叫他拉亮电灯,说她怕。就着灿亮的灯光,胡越发现妻子满头是汗。妻子一边拿出枕头下的纸巾擦汗一边说,我做了一个恶梦,梦见了白木匠。
告诉我,梦见他什么?胡越急切地问。马珍珠说她怕,让男人把她抱住。胡越轻拍着她的背说,有我在,你怕什么?快些讲,梦见了白木匠什么?
马珍珠接下来细述梦中可怕的情景:她也不知怎么就成了一个学生,在学校读书。午餐时,到学校食堂买了一盘卤肉,才搛一筷子正送到嘴边,被人一把抓住,泪汪汪地冲着她叫——不要吃,不要吃,这是人肉,是我身上的肉。
马珍珠一看他,挺面熟的,正是在她家做木工的白惟心。她便把筷子搛着的肉放回盘里问,怎么是你的肉?
白惟心哭泣着说,你有所不知,食堂事务长白劳欢和我妻子熊芬合谋勒死了我,为消除作案痕迹,将我的尸体肢解后制成卤肉卖,你别吃,你别吃……马珍珠再要问他什么,一群男生过来,像要打他,他突然鼻孔流血,退到马珍珠身后躲避,马珍珠回过头看,吓得惊呼,却怎么也跑不动,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,就这样醒来了,浑身冒汗,心里还在怦怦直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