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圭心里只有南方老家的刘雪。他紧蹙眉头,犯难地说,吴妈,我暂时还不想谈朋友。吴氏有些不高兴地说,管你想谈不想谈,你先去见见那姑娘。郑圭说,她们在哪里?见一见可以。吴氏说,我带你见她们。她们已经坐在屋子的后院,万国民正与田氏陪话,那姑娘打扮得一身光鲜,坐在一把竹椅上,面向后院的一排香樟树一言不发。
当吴氏领着郑圭来到后院时,那姑娘回头一看,又羞怯地侧过脸去,仍然一言不发。
这时,吴氏指着郑圭向田氏介绍他的姓名,还着重讲,他南方老家的妈妈最近来了信,希望他在北方找一个对象。郑圭尽管不喜欢听这话,因为他总想回南方老家看望他的心上人刘雪,但出于一种礼貌还是“嗯啊”几声。田氏就来了劲,指着那姑娘对郑圭说,她叫田香香,今年20岁,你可能对她不陌生。
说到这里,田香香回过头来看郑圭。郑圭的眼睛和她的对光了,这可是第一次对视,不到两秒钟,两人都偏开了头。对于田香香来说,打从后山坡放马第一次看见这个南方小伙子,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面孔,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他。他一张方脸,很倔强的样子,看上去很有男人味。这是不是田香香喜欢他的原因呢?无法解释。
对于郑圭来说,打从后山坡放马远远看见这个他当时还叫不出姓名的田香香,他就远远地避开,不想见任何女人,他心里只有刘雪。后来为了避开再次遇见田香香,他就不到后山坡放马,而是直接到南山放马。
刚才见到田香香,她圆脸蛋、拱蠡鼻、杏仁眼,还算俊俏,可是郑圭就是不感兴趣。也许是刘雪先入为主的原因吧!他心里已经容不下别的女人了。
田氏做媒颇有经验,见两人都会面了,她从座位上站起来,笑眯眯地对郑圭说,小郑,我单独跟你谈一谈吧!田氏说着,向郑圭招手。郑圭起身,她又对吴氏说,你把我们带到一个僻静处吧!
吴氏笑吟吟的点头,一看田香香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没人陪话有些不妥,便对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万国民说,你带田氏和郑圭到厢房去说话。厢房就是和堂屋共墙的一间偏房,万国民从后院把田氏领到堂屋,又顺手带两把椅子走进厢房。
郑圭也带了一把椅子进去,见他们坐了,他也坐下来。万国民对田氏客套地说,劳烦您操心了,有什么话尽管说。田氏满脸绽笑,见郑圭绷着脸,像是心事重重的,便说,小伙子,你应该开心。田香香挺赏识你。如果这事儿谈得成,她不但不要你一分钱的彩礼,还送你一匹马驹。
田香香告诉我,你家的黑马和她家的枣红马那次配种后,不久就生了马驹,她打算送给你。前提条件就是相亲得成。
郑圭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意,他那样子有点心不在焉。万国民对郑圭说,你表个态,愿意还是不愿意?
郑圭摇摇头,又仰起头,避开万国民的目光,他不好意思看着他。田氏听到万国民轻轻叹了口气,便凑近郑圭说,这样的好事,千载难逢,小伙子,我劝你好好考虑。田香香是我们田家庄的庄花,许多小伙子追求她,还追求不上呢!
我问过她,难道家乡的小伙子没有一个让你中意?你知道她怎么说吗?她说,找对象距离越远就越好,将来生的孩子就越聪明。假如你和田香香结成连理,你们生的孩子一定是既有北方人的聪明,又有南方人的精明,既有北方人的粗犷体质,又是南方人的灵秀气质。小伙子,我不明白,田香香哪一点配不上你?
郑圭看一看田氏和万国民,拱手道,谢谢你们的好意,田香香当然配得上我,她的那个想法也很正确。问题是我在南方老家已有了一个女朋友,我心里装不下任何一个姑娘了,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吧!
万国民还用话激他,郑圭,你的老家来了一封信,不是说你的那个女朋友已经嫁人了吗?你心里还想着她又有何益?郑圭手一摆,坚定地说,那封信有可能说的是假话,我不全信,我要回老家看看。
万国民有些气愤地说,家信还会有假?有必要搞假吗?假如你这么不识抬举,我们家不能给你一匹成年马,只能给你一只马驹。他说的马驹就是他家的那匹白马最近落生的,才3个多月,还没有断奶。郑圭说,给我一只马驹也行,马驹总会长大的。
田氏知道说什么,郑圭也听不进去,最后丢下一句话,小伙子,你将来会后悔的。言毕出门走了。万国民也不高兴,他朝郑圭瞪一眼歇斯底里地说,不识抬举。
6个月后的一天下午,浮屠镇花店老板刘家欢正在给店面摆放的花卉洒水,突然有人问他,你可知道刘雪在这里吗?刘家欢把弯着的腰挺直,手里还拎着洒水壶,一看是面熟的郑圭来了,郑圭的身边站着一只白色的马驹,阔叶样的耳朵还扇动了一下,眼如铜铃,乌亮乌亮,毛色顺溜,挺可爱的,一向讨厌郑圭的刘家欢仿佛是看在这匹马驹的份上不再怎么讨厌他,便打量起郑圭来,发现他其它部位没有改变,只是皮肤变黑了。
刘家欢开口反问,你找刘雪干嘛?郑圭伸手在这匹马驹的头上抚摸一下说,我曾经答应过送刘雪一匹马,现在可以兑现承诺,我要把这匹白色的马驹送给刘雪。郑圭讲这话时,非常自信。
由于他“不识抬举”,那次田氏带着田香香到万国民家给他说媒,他心里只装着刘雪,容不下任何女人,便拒绝。当天,他就要离开万国民家,准备从北方回到南方老家浮屠镇来探视刘雪。
他较真了,万国民也较真,只送一匹马驹给他,还不是那么情愿。郑圭见东家如此,只提一个要求,让马驹再吃十天奶,喂养得体质强壮些才牵走,东家满足了他这个愿望。
第11天,他就牵着马驹离开了东家,由于身上没有盘缠,沿途给人家干些粗活儿,弄餐饭吃,吃饱了就告辞;夜晚找就近的人家借宿,天亮起程,就这样以边打工边旅行的方式,从北方那个东家回到南方老家走了半年时间。
刘家欢听郑圭这么讲,知道他对刘雪还没有死心,便干脆挑明,郑圭,我女儿早已出嫁了,你怎么还来干扰?快走吧!我们不稀罕你的马驹。
郑圭听了这话,心情一下子凉到了冰点。至此,他甚至后悔不该对母亲托人写的那封信所叙述的内容产生怀疑。
这时,他把拴住马驹的缰绳使劲一扯,那马驹像陡然挨了鞭子一样,受惊地身子一窜,伴随郑圭掉头离去。站在花店里的刘家欢朝郑圭的背影足足看了几秒钟,然后又继续弯腰给花卉浇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