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找到课经阁里看见智真在那里念经,就立马退出来,专心致志念经的智真也不知道曾经是父亲的施主来过。
许远林懊丧地走出寺院大门,却碰见正赶来的癸姑和陪同来的梁姗珍,她们笑容满面,许远林当然也报以笑颜,癸姑解开紫色棉衣的两个钮扣,从里面抽出一支手电筒递给许远林说,许哥,谢谢你那天晚上送我们回家。
急么事?许远林接过手电筒试了一下,还亮,又揿熄了,然后闷闷地一笑,对她们婆媳说,唉,你们来烧香拜佛的吧?我陪着。
也算吧。我主要来看你出家的儿子,顺便把手电筒还给你。癸姑说着,走进了寺院大门。
我儿子,不,是智真,他正在课经阁念经,我刚从那儿来。
癸姑和梁姗珍熟悉课经阁的位置,不用许远林指点,就绕过寺院一侧,径直走去。虽然她们不知道,众僧念的什么经文,更不懂经文的意思,却也站在门口附和着念。癸姑一眼就看见了智真,她还发现他的僧服穿脏了,有的部位粘着一团团灰印子。站在一边跟着动嘴不动心的许远林却没有注意到癸姑所注意到的。
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正值僧尼自由活动,癸姑见智真暂不念经了,从门口出来,和其他的僧人一起到寺院后面的茅厕方便,她等在路上,许远林陪着她,只是梁姗珍走开了,她希望佛菩萨保佑她一家和美,尤其要保佑她有些呆傻的儿子杨木和她儿媳好好相处,便到大雄宝殿烧香许愿去了。
片刻,智真从茅厕里出来,他眼不旁视,直往前走,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。当他走到大雄宝殿一侧,一直注视着他的癸姑突然站在他面前问道,智真,你可还认识我?我就是你的癸姑阿姨。
智真一愣,仔细看了癸姑和她身边站着的许远林之后,合掌施礼,平静地说,阿弥陀佛,出家人把所有香客都看成施主,并不认识什么癸姑阿姨。
智真言毕就走。癸姑总想帮助他,却说不清楚,到底为什么就愿意帮助他。癸姑快步绕到他前面,笑容满面地说,智真和尚,你虽然出家了,但并不代表你远离红尘。譬如你僧服的袖子上沾满了尘土污秽。智真一看,果然如此,便拍着袖子说,阿弥陀佛,我师父说,只要心地清静,衣服上沾些污垢又有何妨?那是可以洗净的。
对呀!智真和尚,作为施主,我能不能帮你做些事?癸姑笑道,我不能施舍金银财宝给你,即使施舍了,你也不会要,那就让我义务给你洗脏衣服吧!
欢德,还不感谢癸姑阿姨?许远林故意讲俗家语他听。
智真走近许远林说,在家你是我的父亲,在山寺里你是我的施主,施主,你应该叫我的法号才对!他看着癸姑接道,这位女施主心肠好,我会求菩萨保佑她的。不过,师父说过,我们出家人不必事事求外人帮忙,这衣服脏了,我自己会洗。
这时,空觉法师从大雄宝殿里出来。癸姑迎上去说,长老好!唉,我能不能帮才出家还不会自理的智真小和尚,帮助干些活,譬如洗衣服、做清洁。
那当然行!施主,这种劳务施舍,也算积功德。
那就请长老跟智真小和尚说说,让他给我一个劳务施舍的机会。
当下,空觉法师就叫智真领着癸姑到他的宿舍做清洁,许远林也跟了去,那是癸姑未还俗之前住过的房子,现在里面还是一个铺,墙上还是一个窗户,所不同的是里面换了男主儿,虽然放的物件不多,却显得脏乱,房子里除了灰尘多,还散发一股霉味。
放在木盆里的几件脏衣服还没洗,也有味道。癸姑不由吩咐,很麻利地把房子里的灰尘打扫干净,许远林见此,也不闲着,把智真睡铺上没有拉抻的被子拉抻,叠好被子,然后望着窗户下两目微闭默念经文的智真说,欢德,你来看看。许远林还不习惯叫他智真,说出口才知道叫错了,但他并不想改正。智真白了他一眼,走过来看,铺上利索多了,地上干净多了。便合掌施礼,谢谢两位施主。
不用谢!端起一木盆脏衣服正准备出门去洗的癸姑回过头说。
许远林看智真有些木讷的样子,总有点不高兴,他仍以老子的口气教训欢德,你出家当和尚,可要知道料理生活,当和尚更要讲卫生,你知道吗?诸佛菩萨不但内心清净无染,外表也保持庄重整洁,看你……
阿弥陀佛,施主所言极是。智真修行,不但要让内心清净无染,还要努力做到外表庄重整洁。
许哥,智真才出家,佛门的清规戒律固然严格,但也得顺其自然慢慢来。癸姑把一木盆脏衣服放在门槛边,走到智真面前,把他袖口上的灰尘拍一拍,但并未全部拍落,智真感激地看她一眼。她说,待我把木盆里的脏衣服洗净晒干,你把这件换下来,我再帮你洗。我会经常来照顾你的。
施主,要是你能到山寺出家,我也一定拜你为师父。因为你对我特别好。智真这么讲,在许远林听来是在责怨自己对他不好,便说,智真,对于你来说,我无论是父亲还是施主,都特别关心你,要不,我怎么会把癸姑阿姨叫来给你做清洁?
你应该称癸姑施主,癸姑阿姨是俗称,今后要改口。癸姑顺着智真讲话,又指一指许远林对智真讲,对于你,他无论是父亲还是施主,确实对你不错。
谢谢,智真言辞有所冒犯,还请两位施主包涵。智真说他要去课经阁诵经,癸姑端起那一木盆脏衣服出门去洗,许远林跟在后面。癸姑说,你不必跟着我,不如帮寺院里挑几担水,也算供养僧尼积功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