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说了,可让店主感到一股压力。店主不过30多岁,估计老翁少说也有七十岁了,呔,与一个古稀老人较什么劲?店主暗地责备自己,但又要面子,刚才说出了不退货之类的话,又该如何收场?他望着老翁下巴飘动的白胡须,感觉那种“白”,是让他刚才“白”做了生意一样的征兆,他心里很不舒服。
老翁鼓起眼珠子没有再说话,这可比说话更让店主着急。其实老翁在想:万一不退,只好自己退出这店门,因为这电鱼器确实没有毛病,要他退货付钱没有太多的理由。他把放在柜台上的电鱼器摸了一下,正打算拿走时,店主说:要退货,你必须亏一点。你知道吗?好端端的货物卖给你,没有毛病,你拿来退,这算什么?
老翁反问:你说算什么?
我认为有一点典当的味道,所以要你亏一点。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让你不亏,就看你运气好是不好?店主接道:你继续等,说不定有哪个顾客像你一样要买一个电鱼器,你就把这个给那个顾客,叫他按原价付钱不就得了?
老翁认为也有道理,就站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,店主还搬一把椅子请他坐,可是来了许多顾客,就是没有一个买电鱼器的。
老翁从椅子上站起来,说我不愿等了,你要我亏多少钱才退货?
店主没有说话,把柜台上的电鱼器捡进去,然后把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了老翁,老翁看了他一眼,有些感激,但没有表露出来,就把收回的钱放好,悄没声儿地走出商店。
又过了几个月,海湾边时常掀起巨浪,约丈许高,站在一边看,仿佛湿了天上的云。一些拾贝壳的孩童感到惊讶,那不是海潮,是海里的什么动物掀起来的咧。他们伸长脖子,朝起巨浪的那边看,仔细地看,发现一条数米长的大鳄鱼,鳞甲纷披的身子竟然爬上了海岸,只昂起头望一眼海日耀眼的天空,感觉不适,又爬进海里,再掀起一团浪花。
那个穿海魂衫的孩子看着,张开的嘴一老阵没有合上,里面足以放进一颗鹅卵石。他手里正捏着那圆滑的东西,由于恐慌,已经对它不太感兴趣了。
当大鳄鱼潜入海湾的深水区,看不见踪影了,他才挪动步子,不再捡鹅卵石,而是跑回渔村去,那里是他的家。他见人就说,在海湾发现了大鳄鱼。
一个中年男人走近他叮嘱:你以后不要到海湾去玩,那里危险,弄得不好会被鳄鱼吃掉。
大鳄鱼潜进了大海,在它意念中总浮现着前世作为鳗鱼子尚未降生,就被老翁捕捞其母而随后被烧煮的惨状。就此,它对那依稀可辨的老翁异常憎恨,便经常游到老翁驾船停泊的海湾。当然,它抬起头远远望见海湾的人太多,便退却、回避,因为危险太多;假如人少,它便要潜伏过去袭击,当然袭击的对象主要是撒网打鱼的老翁,要是遇到它认为可口的食物,禁不住也要猎杀,顺便打个牙祭,包括诡秘多变,防不胜防的人,也成了它猎杀的企图。刚才它失算了,虽然爬上岸,仍一无所获。
现在已潜回大海的深水区,仍不肯善罢甘休,它时而把甲胄般的脑袋伸出苍茫的海水,时而把整个身子怪兽般暴露在浅水区。一直在伺机复仇,虽然是隔世之仇,它仍寻根究底不肯放弃。如此,这条鳄鱼更容易被发现。
眼下海岸那一带渔村的群众传得沸沸扬扬,说最近有一条大鳄鱼频繁出现,不除掉它,就会对渔村人构成威胁。
果然,一位向小男孩问过情况的中年男人在一个涨潮的早晨,发现了那条大鳄鱼,它又一次爬上了岸,正在海滩上窜动。
远远地看见它,中年男人立马转回身,穿过一条街巷,在那幢是他家的红砖瓦房里拿出电鱼器来,刚出门,他又返回去,再出来时,从头到脚,穿上了一袭铜褐色的金属防咬装,那可是不易生锈的铝和铜制成的。这种服装还连带一顶帽子,朝后搭着,只有接近海中危险的动物才有必要戴上。
这会儿,他健步如飞地走近海湾,又放慢脚步,然后将帽子戴上,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穿潜水服的潜水员,所不同的是潜水员要带氧气才能潜水,而他不需要潜水,仅仅是防备被水中危险动物的啮咬。现在那条巨鳄正在潜水,但没有潜到深水处,他一步步踱至海岸,离那条巨鳄越来越近。巨鳄发现他了,却认不出这浑身穿着怪怪的人到底是谁?或许是它仇恨的老翁,它这么想,那锯齿般的上下颌便慢慢地张开,恨不能窜上岸去,一口就将迎面走来的人叼住,然后撕咬得血肉淋漓。
中年男人立即注意到,那巨鳄朝他移动的方向张开了血盆大口,不禁打个寒噤,立即又镇定下来。他推断,巨鳄越往岸上爬对他捕杀越有利,要是在水里,不慎被它咬住,往深水里拖,那就危险了,即使电鱼器会发生作用,要是一旦失灵,就更糟糕。
眼下不是这种情况,他已经站在海岸上,正将电鱼器的杆子一节节地伸出来,那粗大的一挂网丝也张罗开了。
畜生毕竟是畜生,不知人借物降物的厉害。此刻,巨鳄傲慢地盯着逼近自己的尤物,猛然避开它而窜上滩涂疾速爬动,企图袭击向它挑衅的中年男人。
这会儿,它吃亏了,中年男人将启动的电鱼器朝它身上一击,“嘶啦”迸射一团电光,那巨鳄被大功率的电流触翻,而且陷入了随之抛过来的正好网住它的电鱼网,它庞大的身躯不听使唤地抽搐,虽然已经无奈地放弃了复仇的动机,但被复仇的对象没有放弃它,直到电鱼器触得它魂魄出窍,将一具再也不能复活的尸体横陈在滩涂上一动不动为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