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09 我与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-《你是心上一颗糖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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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女孩:“姐姐的英语老师叫什么名字啊?”

    俏俏脱口而出:“他叫男朋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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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俏俏出生在南方,一个叫成君的小镇,据说历史悠久,在秦朝时便已存在。

    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年,直到母亲去世,父亲余立军入狱,才被余建国夫妇带走抚养。

    成君县很少下雪,气温一直在零度以上,小桥流水,山峦青翠,有石桥和农田,淳朴的农家景色。

    下了飞机还要换乘火车和大巴,旅途劳顿,俏俏枕着余笙的肩膀睡着了,她梦见很小的时候,妈妈还在,抱着她,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哄她睡觉。

    她依稀记得几句歌词—月儿明,风儿静,宝贝宝贝,快快睡……

    在与往事有关的回忆里,那是仅有的美好与温情。

    余建国少年离家,移居北方多年,老家已经没有什么直系亲属,都是远亲,大部分余笙和俏俏都没见过。余建国教他们认人,这个是三姨奶,这个是四叔公。

    过年走亲戚,免不了遭遇三连问:多大了?有对象没?啥时候结婚?

    俏俏脆生生地回答:“十九岁了,有对象,毕业就结!”

    白湘宁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,气得咬牙,小丫头片子,等不及要做陆家人了是不是!

    三姨奶,俏俏是见过的,听说小时候还抱过她。

    老太太九十高龄,穿着黑色的旧褂子,腕上一对缠着红线的银镯,叮当作响。她摸了摸俏俏的发顶和脸颊,枯瘦的手指间有老式雪花膏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可怜的丫头,”老太太抹着眼泪,“走的时候还没有灶台高,一转眼就要嫁人了。记得去看看你妈妈,她也想你啊。”

    拜祭妈妈那天是余笙陪俏俏一道去的,还有一个负责带路的表哥。公墓在山上,晨雾缭绕,呼吸间有泥土的味道和雨后清冽的气息。

    墓园里没人,静悄悄的,表哥的手沿着台阶一路指上去:“左手边,第三个。”

    余笙说:“我们就不上去了,在这里等你。”

    俏俏点点头,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。

    雨后地面微湿,她慢慢走过去,看见了妈妈的脸。

    墓碑照片上是一个秀气的年轻女人,微笑着,眉眼弯起来,甜美清秀,从面相上看,是个有福气的人,谁能想到她会被丈夫失手打死。

    耳边似乎有哭声响起,细细的,微弱的,哀求着,挣扎着。

    俏俏坐在墓碑旁,头靠在上面,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,小声道:“妈妈,你走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,如今,我都十九岁了,你是不是都要认不出我了?”

    抬起手,碰一碰妈妈的脸,指尖上传来冰凉的触感,俏俏闭上眼睛,想象妈妈就坐在身边,她一定会像三姨奶那样,摸摸她的发顶和脸颊,手上有老式雪花膏的味道。

    “我考上了q大,当地最好的大学,陆骁说我是超常发挥,相当于创造了个人生命史上的奇迹。哦,对了,忘了介绍,陆骁是我男朋友,陆地的陆,骁勇的骁,他也在q大,读博士,很优秀的人,也很帅。他设计的作品拿了奖,还上了杂志封面呢,特别好看。我很喜欢他,非常非常喜欢。”

    有风吹来,树叶沙沙作响,俏俏睁开眼睛,眼底是细碎的晶莹的水光:“我很好,放心吧,叔叔婶婶都很疼我,余笙和陆骁也是。四叔公说,我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你,眼睛弯弯的,嘴边有笑窝。以后,我一定要多笑。”

    笑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假装你还在。

    一片叶子落下来,正掉在俏俏的膝盖上,形状细长,像柳叶。

    俏俏捡起叶片,用手指一点点擦干净,然后贴在唇上,轻轻吹响。

    轻缓的柔软的调子汩汩而出,在山间晨风中慢慢回荡—

    月儿明,风儿静,宝贝宝贝,快快睡……

    98)

    年夜饭是在三叔公家吃的,老式平房的堂屋里支起三张圆木桌,长辈一桌,晚辈一桌,没成年的小孩另坐一桌。

    大锅土灶烧出来的农家饭,盘大量足,香气扑鼻。腊肠、米酒、竹笋烧肉,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特色菜,俏俏拍着肚皮仰天感慨,每逢佳节胖三斤!

    一儿一女,学历傲人,样貌出挑,白太后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,甚是自豪。

    余笙有意给白湘宁长脸,让她心情好些,特意搭配了一身拉风的衣服。踝靴、工装裤、修身款的夹克外套,两条腿长得无处安放,有种站直了就要一头撞上房梁的错觉,头发用发胶定过型,英俊利落。

    好看的人走到哪儿都讨人喜欢,几个还在念中学的同辈想跟余笙打招呼,又不太好意思,红着脸躲在角落里偷偷张望。

    余笙从小就是孩子王,街坊邻里的同龄人都归他领导,他抬手一挥,招呼几个孩子:“走,哥带你们放鞭炮去。”

    余笙拖尾巴似的将几个小孩带到小河边,一人分了几个仙女棒,嘱咐他们小心点,别炸着手。

    南方的冬天没有雪,但是阴冷,风吹过来,俏俏缩着肩膀打了个哆嗦。余笙看她一眼,脱下身上的夹克外套丢过去,斥着:“冻傻你!”

    俏俏裹着余笙的外套凑过去,手一伸:“哥,新年快乐,大吉大利,给个红包吧。”

    余笙嘴上叼着烟,斜她一眼,道:“咱俩一个辈分,凭什么要我出钱给你压岁?”

    俏俏看着他:“因为我在唐总面前帮你说好话了,一车一车地说!”

    余笙从钱包里抠出一枚硬币,又从烟盒里撕下一块金色的锡箔纸,包在硬币上,搁在俏俏手中:“拿去,省着点花。”

    俏俏拆开一看,硬币就硬币吧,居然还是一毛钱的,好歹给个一块啊!

    还省着点花,你是怕我拿去买东西,店家找不开零钱吗!

    俏俏“啧”了一下,小声嘀咕着:“真抠门!”

    余笙摸她的脑袋,笑着道:“哥得攒钱给你娶嫂子!”

    俏俏忍不住八卦:“说说呗,什么时候跟我唐勾搭在一起的?”

    “会说话吗,”余笙站得有点累,原地一蹲,“那叫自由恋爱。不过,目前处于努力阶段,还没追到手。”

    俏俏也蹲下来,挨在余笙身边,像两根并蒂生长的胡萝卜,她咬了咬嘴唇,道:“唐总是个特别好的姑娘,你得用心对她,特别特别用心才行!”

    “放心吧,丈母娘大人!”余笙叹气,“我一定会对你闺女特别特别好的!”

    余笙嘴上还叼着烟,只剩短短的一截,俏俏抬手夺下,掐灭了。

    余笙看她一眼,笑着:“知道心疼哥哥了?不错,长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哥,我好像还没有认认真真地跟你说过一声谢谢。”俏俏揉揉鼻子,有点不好意思,慢慢地道,“三姨奶说我可怜,我一点都不觉得,我被保护得很好,拥有很多很多东西,我很知足,也很开心。即便没有陆骁,我也是幸福的。”

    “真长大了啊,知道感恩了。”余笙帮俏俏拢了拢外套的衣襟,防止风灌进去,他摸摸俏俏的头发,金工实习做多了,掌心难免粗糙,温度却是暖的,“一家人,说什么谢不谢。我永远是你哥,天塌下来也是先砸我。”

    有个词语叫“万幸”,万中无一的幸运,俏俏想,这真是个美好的词。

    万幸,她在失去妈妈之后遇上了余笙一家人;万幸,她在情窦初开,天真懵懂的年纪,遇见了陆骁。

    她一直活在被爱里,享受着世上最好的东西。

    山中古寺传来零点的钟声,在小镇上回荡,新的一年了。

    电视里传来喜庆的音乐声,孩子们手牵着手兴奋地喊叫着。

    俏俏也拿了根仙女棒,银白的光芒盈盈闪烁,像是捧着个小太阳在手上。

    新的一年了,她轻轻呼出一口气,唇边浮起笑容和白色的雾。

    愿新年,胜旧年。多喜乐,长安宁。

    99)

    陆然何安排了一场酒会,时间在除夕夜,地点是陆氏名下的一家星光宴会厅。

    陆骁在大宅里等了她一整天,影子都没见到。

    偌大的别墅静寂无声,没有半点新春佳节的欢喜感,像个无人居住的空房子。

    会客厅里的自鸣钟嗒嗒嗒地向前走着,马上就要十二点了,万家团圆,辞旧迎新的时刻。宅子里的大部分用人都放了假,只留下两三个,越发显得空寂冷清。

    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,陆骁出神般默数着当空落下的雪花,一片一片一片……直到用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,问他什么时候开晚餐,他才发觉自己在窗前站了整整三个小时。

    陆然何依旧没有回来,也没打个电话问候一声,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也不知是在赌气,还是故意晾着他。

    风大了,灯影摇曳,有暗影落在陆骁脸上,映得一双眸子深不见底。

    他说,不等了,开饭吧。

    年夜饭呢,又叫团圆饭,不能不吃。

    只有陆骁一个人,用人仍然依照规矩做足了十二个菜,象征着一年有十二个月份,每个月份都有十二分的美满。

    陆骁守着一桌子菜拨通了陆然何的私人电话,是助理接的,委婉地表示陆夫人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,有事的话,她会代为转达。

    陆骁说,请转告陆夫人,陆骁祝她新年快乐,万事如意。

    然后,再没听助理说什么,径自断了线。

    餐厅里再度安静下来,俏俏的电话就是在那时打进来的,她应该在室外,隔着话筒能听见爆竹燃烧和小孩子的尖叫声。杂乱,但热闹,那才是节日该有的样子。

    他的小姑娘祝他新年快乐,她说,新的一年,她要加倍喜欢他。一年一年这么累积下去,变成庞大的礼物。

    她说,陆骁,我想把一辈子的温柔都给你,只给你。

    雪越发大了,纷纷扬扬,陆骁一边同俏俏聊天一边向外走,用人拿着外套披在他身上,试探着问:“这么晚了还要出去,要叫来司机吗?”

    “叫吧,”陆骁收起电话,轻声道,“送我去机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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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除夕,注定是个不眠夜。

    唐青瓷给保姆放了假,她一觉睡到中午,饭也没吃,打开影碟机看各国经典恐怖电影,在鬼哭狼嚎中过了一天,遇到精彩的情节,也会被吓一跳,算是极度无聊中的一点小刺激。

    天黑下来时,她订了外卖,鱼肉海鲜,一大桌子,店家以为是多人用餐,送了好几副餐具。唐青瓷拆开包装,将餐具摆在桌子上,然后拍了张照片,发在朋友圈里—祝大家新年快乐。

    就好像她也有人陪,也在和家人团圆。

    零点的钟声一过,俏俏的电话最先打进来,说新年快乐啊唐总,新的一年,祝我俩干吃不胖,瘦成闪电!

    唐青瓷打击她:“文盲!闪电的直径是五米!你想要一个直径五米的水盆腰吗?”

    再然后是余笙,那家伙一张口就讨人嫌,笑着说,快,认认真真地给哥拜个年,哥给你发红包。

    唐青瓷:“要不要再给你磕个头啊,带响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“也行啊,”余笙嘿嘿笑着,“就按‘一拜天地、二拜高堂’那样磕!”

    电话那端一阵安静,余笙抢在唐青瓷切断电话之前,说了句正经的:“希望你开心,希望我能让你开心,新年快乐。”

    余笙的声音里永远带着三分笑意,只是听着,都会让人心情变好。

    唐青瓷拿过遥控器关上电视,走到飘窗前,架子上支着画了一半的油画,正要拿起画笔,电话又响了。

    自上次不欢而散,她和母亲已有大半个月不联系,猛然听见对方的声音,还以为打错了。

    唐青瓷说了句新年快乐,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。

    母亲犹豫了一下,道:“青青,妈妈想了很久,这些年的确亏欠你太多,怨不得你会恨我,对不起。我已经和现任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,你想不想,我是说可不可以考虑一下,到英国读书,和妈妈一起生活,给妈妈一个补偿你的机会。我只有一个女儿,却越来越生分,我怕有一天在街上碰到,妈妈都认不出你了。”

    唐青瓷握着电话愣在那里。

    母亲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,拘谨得近乎可怜,可怜得让人不忍拒绝。

    颠沛半生,回过头时才发现最重要的亲人都已失散,身边空空荡荡,那种滋味的确不好受。可是“补偿”二字,说起来和做起来,都不容易。

    据说,时间会把所有迟到的“对不起”,统统变成“来不及”。

    唐青瓷想,还来得及吗,已经丢掉的东西,还能找回去吗。

    如果她真的去了英国,她和余笙之间,是不是也会变成“来不及”……

    101)

    陆骁上飞机时,已经是凌晨时分,飞机上乘客不多,他的位置靠窗,身边坐着一位抱小孩的年轻妈妈。小孩两岁多一点,是个女娃娃,行程过半时打着呵欠醒过来,一眼看到陆骁,伸出藕节似的手臂,意思很明显:要抱抱。

    陆骁收起摊放在膝盖上的文件,从年轻妈妈怀里把小姑娘接了过来。这一抱不要紧,小姑娘赖在他怀里再不肯挪窝,奶嘴都不要了,揽着陆骁的脖子玩他的衬衫纽扣。

    年轻妈妈满含歉意,小声道:“不好意思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陆骁笑着说没关系,问起小姑娘叫叫什么名字。

    年轻妈妈说小名叫乔乔,乔木的乔。

    陆骁低下头,摸了摸小丫头胖嘟嘟的小手,眼底有细碎的暖意。

    你好啊,乔乔,我要去见的人叫俏俏。

    下飞机之后,陆骁租了辆车,抵达成君镇时天都黑了。在酒店办入住时,前台主动跟陆骁聊了几句,告诉他晚上在绿地广场有舞狮和烟火表演,早点去能占个好位置,看得清楚些。

    陆骁用房卡打开门,先洗澡换衣服,从浴室出来时,听见手机在响,接起来一听,果然是俏俏。

    小姑娘爱凑热闹,已经到了绿地广场,背景里一片杂音,笑着说今天有舞狮表扬,外面可热闹了。小商贩坐地起价,平时五块钱一个的棉花糖,今天统统二十块,余笙甘当冤大头,给同行的几个小孩一人买了一个,心疼得心头滴血。

    陆骁换好衣服拿了钥匙去停车场取车,开关车门时响声明显,俏俏“咦”了一声,道:“陆骁,你也在外面吗?”

    陆骁调整了一下后视镜,透过镜子看见自己的眼睛,里面有着明显的温柔,他笑着道:“是啊,在送外卖。”

    102)

    长辈嫌冷不愿凑热闹,余笙带着几个同辈的孩子出来看表演。几个小孩在念初中,还算听话,乖乖围在余笙身边,没有到处乱跑。

    先开始的是舞狮表演,树梢上屋檐下,挂起了颜色各异的彩灯,通明透亮,灯火如昼,映出新春佳节的热闹喜庆。有舞狮队的地方就有耍龙灯的,十三节的长龙,披着漂亮的龙衣,内里置着油灯,绕着红色的宝珠翻腾跳跃。

    锣鼓声、鞭炮声和观众的呼声掌声混在一起,流彩缤纷中,映出光灿明亮的热闹非凡。

    俏俏看表演看得正兴起,余光瞄见余笙接了通电话,那厮斜咬着一根烟,压着嗓子应了几声,突然握着俏俏的手臂,道:“跟我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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