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4 章|应黑咒嬴驷暴崩 灭中山赵雍发力-《战国纵横:鬼谷子的局(1-15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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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别过怀王,苏秦跟在屈平身后,匆匆走向庙门。

    就在跨出庙门的瞬间,苏秦住步了。

    苏秦转过身子,缓缓看向远处的行刑台。

    这一眼,他一直不忍看,但在此时,再不看就看不到了。

    内尹已将怀王的谕旨传给庙尹,但庙尹尚未宣诏。

    张仪仍被绑缚在刑架上,两眼闭合。

    一个是距离太远,一个是被数以百计的看客挡住视线,苏秦看不真切,由不得走前几步。站在观刑的人群后面,透过人头的缝隙看向刑台。

    辰时早到,行刑台上,站在两侧的刽子手左右顾盼,脸上现出诧异表情。巫舞仍在表演,等待观刑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担任主祭司的太庙尹跨上行刑台。

    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。

    群情亢奋,巫舞巫乐戛然而止,无数道目光刷刷刷地射向庙尹。

    张仪晓得死时已至,抬起头,睁开眼,目光如炬地扫射人群。

    张仪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似是在欣赏他们的欢快,又似是在与他们永别。

    人群一层又一层,张仪未能看到站在最外一圈、被无数人头挡住的胡服人苏秦,苏秦却透过人群,清晰地看到了张仪。

    扫视一圈之后,张仪缓缓闭目,神情愈加平静,安然等候他的最后时辰。

    庙尹掏出谕旨,展开,声音洪亮:“诸位大楚臣民,听旨!”

    听到“听旨”二字,除去周边持械守卫并两个刽子手,在场臣民尽皆跪叩。

    “大楚之王谕旨,”太庙尹朗声唱宣,“寡人祈祷上天诸神并列祖诸灵,上天诸神并列祖诸灵昭示寡人,赦免祭品张仪,押解回牢,听后处置。今日之祭,祭品代之以牛鹿猪羊四畜并雁鸭鸡鸽四禽,钦此!大王之王熊槐。”

    全场哗然。

    最惊愕的莫过于心如死灰的张仪。

    张仪猛地睁眼,两道犀利的目光再扫全场,赫然看到,在黑压压跪叩于地的楚人背后,一个胡人的背影正在离去。

    那背影健步走向庙门,穿过一排甲士,眨眼间消失在庙门之外。

    俄顷,十几名甲士快步上台,将张仪解缚,戴上刑具,打入囚车,在更多甲士的护卫下,押往刑狱。

    秦使张仪于眨眼间由祭到释,楚王的谕旨如同戏法,靳尚凌乱了。

    让他更凌乱的是后晌。大祭过后,靳尚正欲随众臣出门,被子启叫住,带他直入太庙偏殿。

    怀王不在。在怀王坐过的地方,赫然坐着王叔。

    “臣叩见王叔!”靳尚叩拜。

    “靳大人,快快请起!”王叔笑吟吟伸手礼让。

    听到王叔的笑声,靳尚缓缓松出一口气,在客席坐下。

    “靳大人,张仪的事,你看到了吧?”王叔盯住他,依旧笑着。

    “臣看到了。臣感恩大王并王叔赦免秦使张仪!”

    “非大王与王叔赦免张仪,是上天赦免他。”

    靳尚吸入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知道上天为何赦免他吗?”王叔问道。

    “臣愚痴,请王叔解惑!”靳尚拱手。

    “为楚国,为楚人。”王叔给出解释,“上天昭示,杀张仪是与秦开战,而与秦开战,于楚人,于楚国,皆是雪上加霜。与秦开战是为复仇,复仇是为收复失地。上天昭示大王不战而屈人之兵,暂与秦人和谈,因为秦人也战不起了,这才遣张仪使郢。”

    “大王、王叔圣明!”靳尚再拱。

    “其实,上天早就昭示了,”王叔接道,“大王之所以仍拿张仪大祭,之所以拖至今日才出谕旨,是要让张仪明白,人算不如天算,所有聪明伎俩在上天面前都不值一提。大王也是让他明白,所有人的生命都是脆弱的,包括他张仪!就在昨晚,上天昭示大王赐酒予他,为他饯行,张仪借酒吐出真言,说他并不想死!上天听到了他的表白,我王也听到了他的表白,是以赦免他。望秦使张仪顺应上天之意,戴罪立功,不再欺人,拿出诚意与我协谈睦邻!”

    “伟哉,上天!伟哉,大王!”靳尚迭声赞道。

    “靳大人,”王叔终于讲到主题,“王叔请你来,是奉王旨,由你前往狱中,释放秦使张仪!”

    “臣……”靳尚起身,跪下,叩首,泣下,“受命!”

    “还有,”王叔盯住他,“大王任命你为特使,与秦使张仪协谈睦邻相关事宜!”

    “臣受命!”靳尚再叩。

    “晓得大王为何命你为使吗?”

    “大王是要罪臣将功折罪!”

    “晓得就好!”王叔伸手,“起来吧。此前的事,莫说是你,除屈平、陈轸之外,所有朝臣,全都有过,包括老身,没有一人看清张仪的伪心。今番不同,大家都看清了,你靳尚也是。身为人臣,是要充当大王耳目手脚的,是要协助大王明辨是非曲直的。你从大王多年,大王对你也寄予厚望,望你不要再障大王之眼,再蔽大王之心!”

    “臣……臣……”靳尚连连叩首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“靳尚,”王叔盯住他,一字一顿,“王叔也希望你永远记住,你是楚人,你食的是楚粟,饮的是楚水,受的是楚荫,享的是楚禄,拿的是楚俸。无论你得过秦人多少好处,一切都成过去,秦人永远是秦人,而你,永远是楚人。你要时刻警醒屁股下面,切切不可坐错席位!”

    “王叔,我的王叔呀,”靳尚号啕大哭,额头将地板砸得梆梆直响,“臣……记下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记下就好!”王叔扬手,“去吧,靳大人,拿出你曾经有过的智勇来,为大楚效力!”从袖囊中摸出谕旨并一块特赦金牌,“拿上这个!”

    靳尚再叩:“臣……再谢王叔……再谢大王……信任……”

    接过金牌并谕旨,靳尚并未急去刑狱,而是回到府中,关门闭户,怀感恩戴德之心,将整个事件由头至尾思虑数遍,心中完全亮堂,这才驱车赶往秦国使馆,与秦国副使魏冉一起来到刑狱。

    靳尚吩咐魏冉候在门外,自行入内,向早已闻报、守候于内的司败亮出楚王的金牌并谕旨,由司败亲自带他来到死牢。

    张仪气沉心定,闭目端坐。

    靳尚宣过王旨,张仪缓缓应道:“靳大人,您让在下如何谢恩呢?”

    不待靳尚应声,司败出声:“开枷!”

    随从的狱吏当即开枷解镣。

    张仪得到自由,对靳尚拱手:“在下谢过靳大人!”又冲空中拱手,“秦使张仪叩谢楚王不杀之恩!”

    “秦使,请!”靳尚伸手礼让。

    张仪昂然出狱。

    一如苏秦禀报,秦惠王真的就在汉中郡了。

    随他而来的是公子疾与公子华。在惠王抵汉中后不到半月,太子嬴荡也率五万防守咸阳的常备甲士赶到,依从王命屯扎于汉水岸边。

    接后的情势越来越不利于张仪。

    得知张仪最终被打入死牢、楚王已经诏告天下拿他行祭,太子荡这才觉得自己过分了,开始念起张仪的好来,向秦惠王请战说,只要楚人敢杀张仪,他愿请命先锋,杀入郢都。

    秦惠王竟然准奏了。

    嬴荡兴奋异常,立马调配三军,筹谋攻郢。不消数日,汉水两岸但见连营数十里,旗展角鸣。逾千辆战车也都整装待命。

    约定好的大祭这日,汉水岸边,战船连绵,战车待发,三军将士皆持战时态势。

    天色将暮,天空中现出一只黑雕。

    那黑雕盘旋数周,择地落下。

    是天香放出的。

    公子华接过,未及斥看,抱金雕直入别宫。

    殿中,惠王端坐于席,两眼闭合。

    惠王这般坐着已过两个时辰了,始终未出一语。一旁侍坐的是太子荡与公子疾,也都坐着。太子荡是在候令,公子疾是在侍坐。无论是候令还是侍坐,二人脸上各现焦虑。

    “王兄,来了!”公子华声音急切。

    几人皆看过来。

    公子华这才解开缚在金雕腿根的密函,呈送惠王。

    惠王拆看,良久,二目复闭。

    “父王?”太子荡声音急切。

    惠王没有睁眼,将手中的密函循声扔去。

    太子荡接住,读毕,朗声大叫:“没杀他呀!嘿,张相国真叫个命大!”

    众人闻声,无不吁出一口长气。

    公子华从太子手中拿过密函,看毕,递给嬴疾。

    嬴疾没有再看,顺手放在几案上,转向惠王。

    惠王口出旨令:“嬴荡听旨,战备解除,三军将士各回营帐,休整三日!”

    嬴荡应过,起身出去。

    “王兄,”公子华看向惠王,不无慨叹,“真没想到,在最后关头,扭转乾坤的竟然是屈平!”

    “不是屈平。”惠王出声了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”公子华怔了,“会是谁呢?”

    “是与屈平同行的那个胡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胡人会是谁呢?”公子华眯起眼睛,陷入长考,有顷,恍然大叫,“别不是苏秦吧?”

    “苍穹之下,”惠王看向远方,“能够力撑大厦于将倾的,惟苏秦一人!”目光转向他,“然而,这么一个巨人,竟然差点儿命丧于你的小雕之手,着实让人擦把汗哪!”

    “嘻嘻,”听惠王提及那档子事儿,公子华做个鬼脸,咧嘴笑了,“臣弟晓得苏子命大!”

    “不是苏子命大,是天佑苏子!”惠王慨叹一声,指向金雕,“华弟,这就放雕,传旨张仪,与楚商约时,无论楚人提何条件,皆可应承!就对他说,除关中之外,寡人没有什么不可舍弃,寡人只求一个,就是他张仪全身归来!”

    “王兄,”公子华凑他耳边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“您不会是当真吧?”

    “去,”惠王白他一眼,指向殿门,“说给他听!”

    公子华将秦惠王的谕旨写入密函,通过金雕捎给天香,天香直接呈送车卫秦,由后者一字不落地“说给”张仪。

    受旨的是二人,张仪与魏冉。

    谕旨宣完,张仪示意二人出去,独坐于室,让自己沉定下来。

    张仪的眼前再次浮出那个胡服背影。

    按照靳尚在归途中所述,是屈平救出他的。就在行祭之前,屈平与一胡人现身庙中。屈平入大殿奏见楚王,正读祭文的楚王停下来,与王叔、屈平三人走到偏殿,之后是楚王传见那个胡人,再后,赦免他的谕旨就从偏殿里发出。

    整个事件的过程,靳尚是在场的。但张仪晓得靳尚没有入殿,他就站在观刑的人群中,且是站在第二排。鬼谷几年,张仪的眼睛炼得雪亮,谁在场中他是清清楚楚的。靳尚所描述的当是他在现场听到的,张仪问过那个胡人的事,靳尚未能给出笃定的解释。

    给出解释的是车卫秦。

    车卫秦进不去庙,但有黑雕守在庙外,看到昭鱼带屈平与那胡人进去,之后又带他们出来。再后,有黑雕跟从他们的车乘,见那车辆径直驰入位于城外的屈平草庐,于次晨才从草庐驰出。跟在车后的是两个胡服骑手。

    胡服之人,是苏秦无疑了。

    张仪的泪水流出来。

    张仪百般折腾,皆是无用,最终救出他的,竟是他的兄弟兼对手,苏秦。

    是的,关键辰光,也只有苏秦才能救他,才肯救他。

    张仪的心绪回到过去,回到鬼谷里,回到与苏秦相处的日日夜夜,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。

    张仪擦去泪水,睁开眼,瞥向几案上的谕旨。

    张仪的耳边回响起车卫秦的宣旨声:“华弟,这就放雕,传旨张仪,与楚商约时,无论楚人提何条件,皆可应承!就对他说,除关中之外,寡人没有什么不可舍弃,寡人只求一个,就是他张仪全身归来!”

    张仪的嘴角咧出一丝浅笑。

    张仪正自思索秦王,门外传来脚步声与敲门声。

    张仪收起谕旨:“请进。”

    门被推开,是魏冉,手中拿着张仪那支被楚人收走的使节。

    “主使大人,”魏冉禀报,“楚宫来人,归还大人使节,邀请大人入宫!”

    张仪怔了一下,迅即笑了,换上特使服饰,扬手:“副使大人,请随本使入宫!”

    二人乘车入宫,被当值宫人引至偏殿。门外迎出二人,是靳尚与楚王御史景连。

    虚礼见毕,四人入内,见殿中没设主席,只在正殿两侧摆列两个席位,一看就是楚、秦使臣的。楚为主,秦为宾,靳尚就左侧上首坐了,张仪就右侧上首坐了,景连与魏冉各自侍坐。

    “前面诸事,秦使受惊了!”靳尚拱个手,打起官腔,“我王深表歉意,特托在下问候秦使!”

    “不是受惊的事!”张仪出声苦笑,没有回礼,“仪奉秦王使命,与楚睦邻,怀抱热情而来,却差点儿成为楚国的祭品,遭割舌剜心之苦,真正寒心哪!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”靳尚长笑几声,“就在下所知,秦使大可不必寒心。凡事皆有因果,前番秦使使我,使命为结亲睦邻。我王深信秦王,深信秦使所言,绝齐睦秦,与秦使立约画签,之后又特使昭睢随从秦使使秦,以完成契约。种种过程,在下亲历。结果呢?我王特使昭睢在咸阳苦守数月,所历委屈,罄竹难书。有来无往非礼也。此番秦使再次使我,使命依旧是睦邻,我王心有余悸,这才传旨,让秦使略略受点儿惊吓,长个记性,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嘛,哈哈哈哈,”转向魏冉,敛住笑,朝他拱个手,“副使大人,你在楚地历过不少日子,该当熟知楚人秉性,你说呢?”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这……”见靳尚冷不丁调转矛头,魏冉猝不及防,支吾几声,方才想到说辞,拱手应道,“回禀楚使,晚生无知,只晓得一个俗识,翁婆吵架,翁有翁理,婆有婆理,因为天下诸事,本无绝对之理。晚生以为,昨日不宜追,明日犹可期,但更切实的永远是今日。前番秦楚互使,皆为昨日之事,今朝我们使楚,大王亦使二位洽谈,我等各奉使命,当摒除过往,就今日之事论今日之事。”转对楚国副使景连,“景大人,您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“甚是,甚是!”景连连连拱手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”靳尚长笑几声,冲魏冉竖起拇指,“早听王叔讲过副使大人,果真是后生可畏啊!”转对张仪,“两位副使皆认为既往不咎,在下也认同此议,敢问秦使可有异议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”张仪亦笑几声,“魏冉说得果然是好,让三位都不追究了。三位不究,是因为三位都不是当事人。如果昭睢在这儿,他就能理解在下。不过,在下可以不究,但有一句感慨却是不吐难受。”盯住靳尚,“敢问楚使,在下可否一吐为快呢?”

    “秦使请讲!”

    “在下的感慨是,”张仪敛神屏息,“由小至大,在下历经无数生死离别,从未感受过恐惧,这一次,拜托楚王,让在下切切实实地感受了。”朝空中拱手,“楚王陛下,您真是吓到在下了!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”靳尚笑出几声,“秦使不必纠结,待我们完成使命,在下奏请我王置酒,为秦使压惊!”

    “诚谢楚使!”张仪谢过,盯住靳尚,“楚使,可以开始了吧!”

    “可以。”靳尚笑笑,“秦王既使张子赴郢睦邻,总该拿出点儿什么来表达他的睦邻诚意吧?”

    “敢问楚使,楚王想要什么?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争议之地,商於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?”张仪盯住他。

    “没了。”

    “汉中、黔中呢?”张仪略觉诧异。

    “这两地不用争议与商约。”靳尚挥手。

    “为何不用争议与商约?”

    “因为它们原本就是楚国的,无商可约,无议可争!”

    “若照此说,”张仪笑了,“襄陵原本是宋国的,吴地原本是吴人的,越地原本是越人的,庸中、汉中原本是巴人的,上蔡原本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秦使扯远了,”靳尚讲不过张仪,摆手止住,“我们一事归一事,先说商於,如何?”

    “好吧,对于商於,靳大人何说?”

    “我王之意是,秦王须遵从秦使前番所签的盟约,就是那份被秦王焚毁的盟约。”

    “那盟约已经不在了。”张仪应道,“在下此来,是奉秦王之命与楚王订立新盟,另议盟约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议?”

    “依据事理。”张仪侃侃而谈,“武关之西商城等十五邑,是楚国先王赠送于秦国先君的,方今秦王不敢有悖祖宗,妨害秦楚百年之好。武关之东於城等十五邑,是商君个人恃强占取的,秦王诚意归还楚人!”

    “嗯,合于情理!”靳尚微微点头,“在下记下了,容在下禀过我王,就将此事定下。其他两处,汉中、黔中二地,我王之意是,秦人必须无条件撤军,将之归还楚人,秦楚恢复战前边界,否则,秦人以什么方式拿去,楚人就以什么方式再拿回来!”

    “靳大人,”张仪笑了,“我王诚意睦邻,特使在下前来讲清事理,难道你们楚人一味恃强、不讲事理吗?”

    “请问秦使,是何事理?”

    “自春秋以降,礼坏乐崩。”张仪侃侃说道,“天下之地,惟强是有;天下之民,惟强是从。汉中、黔中二地,本为巴人所有,巴人没有赠送楚人一寸土地,是楚人一刀一枪血拚出来的。同理,楚人也没有将此二地拱手送给秦人,秦人也是一刀一枪血拚出来的。汉中、黔中二地在巴人之手,是巴人之地;二地落在楚人之手,是楚人之地;二地今朝落在秦人之手,自然就是秦人的了!”

    “啧啧啧,”靳尚轻拍几下手,冷冷一笑,“听这声音,秦使不是来议和的,而是来向我大楚下战书的了!”

    “靳大人多心了,在下是来议和的!”

    “说吧,这二地,秦王欲作何议?”

    “汉中归秦,黔中归楚,如何?”张仪直盯靳尚。

    “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汉中归楚,黔中归秦,如何?”张仪又换一个说法。

    “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楚使欲作何议?”

    “在下说了,二地尽皆归楚,两国恢复至战前边界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,”张仪淡淡一笑,两手一摊,“楚使是真想再打一仗哟!”倾身向前,二目如炬,先盯靳尚,后看景连,再后回归靳尚,“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。在下提请楚使好好想想,不讲道理是何代价。商君不讲道理,不宣而战,将於城十五邑夺走。楚王呢,亦不讲道理,不宣而战,使景翠引兵袭商於,结果败了。之后,大王使屈丐引兵再伐商於,结果又败了。再后,大王亲自引兵征伐商於,结果败得更惨。秦、楚先后四轮交战,除第一次是商君失义伐楚之外,后面三次,无不是楚人兴兵袭秦,秦人被迫应战。秦人失义,将所占楚地归还,合情合理。楚人失义,也让秦人将所占之地归还,敢问楚使,情理何在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靳尚讲不过张仪,真还理屈辞穷了,转头看向景连。

    “请问秦使,”景连拱手,“关于黔中、汉中二地,可有再议余地?”

    “有。”

    “秦使请讲!”

    “黔中、汉中由秦、楚两国分而治之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分?”

    “以城邑中分划治。汉中地共有四城十二邑,秦人据二城六邑,与秦国土相连。楚人据二城六邑,与楚国土相连。黔中同理。”

    “可有再议余地?”靳尚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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